济安州东苏县。
这里已经是济安州地界的边缘,再往前走,就是象升郡混乱八城所属。
混乱八城,超出云天宗控制的八位县域,其中大小势力错综复杂,天关八门者众多,有不少一流高手建立势力。
邢奕禅大师伯赵霍光,化名建立的刀剑纵横庄就是其中一个,因为两位一流高手并肩作战,在附近名气很大。
东苏县、刀剑纵横庄中间,有连绵六山拦路。
这六座山抱成一团,阻断南北东西百里之地,无论往哪个方向绕,都会多出至少一倍的路程。
连绵六山地势险恶却不险要,除了茫茫然大森林和陡峭的山崖,就再无它物。
不适合开垦,不适合居住。
这方圆百十里的山中,居然只有几个村落零星地分布。
事实证明,只要你足够废物,就没人对你起坏心思。
连绵六山自四百年前皇朝崩毁之后,就是一块无主之地,周围的村庄还有势力前往争抢,但山中蛮荒的村落,几乎没有遭受过兵燹祸害。
过了东苏县最后一个隘口,前面就是连绵六山。
整座大山,只有一条商道穿插而过,远远望去,好似一条长长的泥蛇,没入枯黄、焦黑、雪白数种色彩交杂的大山之中。
“前面就是连绵六山,这条商路还是前朝修建,因为一直有商队行走,保存得很好。”景胜在马上给周围人解释。
实际上,在场接受任务的多是经历过江湖生涯的老炮,又在济安地界混,对这周围的地理环境大都了解。
他这番话,是说给邢奕禅听的。
“天色渐暗,我们加快脚程,过了东苏西关后,往六山商道前行十里,有一家客栈,专门做来往客商或是镖局的生意。我们先在那里歇息一宿,明天再赶路。”
从通安镖局出发到现在,已经过去了三天,终于走出了济安地界。
邢奕禅望着苍茫大地,远处如猛兽蛰伏的大山,对这一切有些紧张,又有些兴奋。
“终于走出济安地界,这里离幽涧洞远太多了,而且离我家也远,应该没什么认识我的人,可以找机会跑了。”
“邢奕禅!”
前面的景胜突然喊了一声。
邢奕禅正想着逃跑的事情呢,被这一声喊住,有点心虚。
他驾着马不紧不慢地赶到景胜身侧:“镖头叫我做什么?”
“待会加速的时候,喊温柔些,不要用武功,更不要动真气。你的真气蕴含一丝虎威,不想像前天那样就别再小红身上发功。”
邢奕禅小脸一黑。
幸好水粉擦得厚,又带着帽子,黑纱把脸全部遮住了,外人看不出他的尴尬。
前天他刚从幽涧洞出来,好几个月没看到外面的景色,又想到离开巫冶门的控制指日可待,不禁心中畅快,长啸以抒发胸中意气。
这一高兴,声音不觉大了些,为了支撑这声音,又不得不动用真气。
然后他的枣红马就受惊了。
埋着头死命狂奔。
邢奕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拉不住它,甚至差点被它甩下去,要不是景胜来得及时,他肯定会更加狼狈。
邢奕禅红着脸,半天憋出一句:“我知道了……”
这时候良姝幸灾乐祸地追了上来。
“镖头说过,小红曾经遇到过大虫,被一爪子挠伤了屁股,现在屁股上还有伤痕呢!从此它十分敏感,听到老虎的声音就吓得乱窜。话说回来,邢师弟骑术精湛,居然在面临那样的情况,还能稳在马上,厉害!”
她竖起一个大拇指。
只是到底是夸奖还是嘲弄,其意义不言而喻。
邢奕禅抽了抽嘴。
那种情况他敢下马吗?说不定直接被蹄子蹬成重伤。
“驾!”
他再次一骑领先,不和良姝过多的争辩。
有他带头,大家纷纷策马扬鞭,加快了速度。
六山商路经过数百年的时间,在来往客商自发的维护修理下,道路很宽敞,路上的坑洞很少。为了维持马车的平稳,整条商路不惜多绕几个弯,多走些路,也要商道尽量的平整,上下坡都很少。
邢奕禅想要甩开拿他开玩笑的良姝,让小红不断加快速度。
冬日的寒风吹起黑色的纱,一个劲儿的往脖子、袖口里灌。
邢奕禅还不到景胜那般寒暑不侵的程度,暗暗运行真气抵挡寒冷,却没什么作用。
似乎是为了回应寒风,薄薄的雪花散漫地飘下,有几片恰好钻进他脖子里。
冰雪融化的寒冷让他缩进了脖子,放慢了速度。
良姝追了上来。
“怎么,不跑了?”
邢奕禅单手拉住缰绳,放松一只手,揣进怀里取暖,并没有说话。
良姝爽朗一笑,递过来一个水壶。
“里面是我带的烈酒,你抿一口就行,挺暖身子的。”
邢奕禅接过水壶,拔出塞子,顿时一股浓烈的酒香逸散出来。
只是闻了闻,就感觉精神了很多。
他感激地看了良姝一眼,用袖口擦了擦壶嘴。
“喂!”良姝又喊了出来,“嫌我嘴脏?”
“没有!”邢奕禅连忙澄清,“毕竟这是师姐的水壶,要注意一点。”
良姝也不再说了,只是微微地笑着。
邢奕禅喝了一小口,烈酒入喉,好似火烧,暖气从嘴里一直流到胃里,而后周身都生出一股暖流,寒风也不那么可怕了。
他把塞子盖上,递回给良姝。
“师姐的果然是……”
一骑从后面冲来,镖局的旗枪上黄色的镖旗招扬,将水壶一裹收走了去。
“诶!”
邢奕禅想要抢回来,却慢了一步。
账房先生打扮的景胜手里提着一杆威武的旗枪,伸手揽下裹来的水壶。
“这么紧张干嘛!我刚才闻到了,好酒,怎么能不分享给我一口?”
“可这是……”
邢奕禅刚想说话,良姝率先出手。
她挥舞马鞭,轻松缠住水壶,拉扯到手,揭开帽子,对景胜骄傲一笑,拔出塞子仰头畅饮。
纯净的酒水如同山间清冽的泉水,淌过模糊的景,分毫不差没入嫣红的唇。
烈酒全部进入良姝嘴里,一滴不剩。
她盖上塞子,把嘴一抹。
“不好意思,镖头,酒没有了哦!”
景胜并不发怒,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,扛着旗枪从两人中间抢过,遥遥领先。
他对着前面的一个拐弯大喊:“屠岸老板,来客啦,准备上酒喔!”
这是商路上的不知第几个弯,拐了过去。
前面竖着一杆大旗,旗上只一个“酒”字。
而在不远处,茂密的林中,一座三层楼的大酒楼落座其中。
雪山、荒林、壮阔酒楼。
江湖新奇瑰丽的一面,就这样展现在邢奕禅眼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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